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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7广元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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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崔树强等先遣队下水后,嘉陵江西岸,徐珲也开始故布疑阵。他调集大批兵士,聚到栈桥西端,大声造势。不出所料,对面的官军顿时紧张起来,同样扯动兵力补到了栈桥的东端。而且,为了给赵营足够的威慑,官军的佛郎机再度轰鸣作响,十余门炮齐发,动静很大,可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战果。

    为了做足样子,徐珲差人扛来两门虎蹲炮,照着河对岸发弹。可一方面没有试炮,一方面这两门炮也在路上受了点潮,总之两枚铁弹抛出一半,就一并无力地坠入了江水中。那边官军见势,哄然大笑。

    徐珲不以为意,继续催着发炮,虎蹲炮的响声成功引起了官军的注意。他们看戏也似,优哉游哉地望着赵营兵士手忙脚乱调整炮位,间或也不忘打两发响炮,以示礼尚往来。

    数十步宽的嘉陵江对崔树强等精通水性的人而言微不足道。他们挑选的地方正好是江道的一个洄弯,这里正处于下游官军的视线盲区,而且水势稍急,经常性溅起的水花也能提供极好的掩护。

    “呸。”崔树强吐掉不小心衔进嘴里的一株水草,顾视后方。三十来名先遣队兵士先后出水,他们大多猫着腰,躲藏在灌木石堆后头,一边检查身上的兵器是否有丢失,另一边也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。

    崔树强没有头发可拢,当先窜入左近的小林中。这片小林沿江稀稀疏疏长着,刚好蔓延到栈桥附近,他认为,可以依托这片小林,向栈桥方向前进。

    “还真像帮土匪。”崔树强瞅着赤身裸体,一群落水狗也似的先遣队兵士,摇头晃脑说道。虽然现在的赵营在官府、百姓看来,依然是“流寇”,但这并不妨碍他自我认知的提高。在他看来,成军、成建制的赵营,不论规模还是格调上,都远非当初像自己这般躲在山里或藏在水里的小贼小寇所能比拟。

    先遣队在小林中稍作休整,这时,两个先去查探的兵士摸回来,说明情况:“栈桥离这里不远,官兵给徐总兵、郝千总拖着,半点没注意咱们过江了。”

    “栈桥那里情况如何?”崔树强直扑重点。

    “那里钉了好几门炮,他大爷的,要从桥上走,准给打成蜂窝。”探查的兵士咬牙切齿说道。

    了解完情况,崔树强最后下令检查了一遍装备——除了兵士们手里的短刀、弩机,貌似也没有其他装备——完毕后,低声道:“弟兄们,功名利禄就在今日。成了,此战咱们就是首功,往后飞黄腾达机会不少;败了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早一步入土为安而已。”他说完,内心中有如千万面大鼓齐响,又是激动,又是紧张。再看这些兵士们,或忧或奋,各色不一。

    当下先遣队在崔树强的带领下,衔刀猫腰,悄悄于林中行走。走不多时,前方几声炮响接连响起,崔树强拨开一片杂草,发现十余步外,已经可以清楚看到栈桥以及官军的队列。也许是炮响掩盖了脚步声,全神贯注面向对岸的官军们,竟然没有一个觉察到侧方悄然而至的威胁。

    崔树强发现栈桥处官兵少了许多,再看一下,大部分官兵原来是给吸引到了另一边,正在那里与赵营兵士隔江对骂。他正想说好机会,后边一个兵士突然拍拍他背,小声而言:“大哥,你看那边。”

    顺着那兵士的目光朝另一头看去,崔树强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,只见一面豹尾旗下,正坐着一个军官打扮的人。那军官身披千环锁子甲,正接过一个官兵递来的水喝。

    此人正是防江主将朝天关千总傅梦帝。

    傅梦帝想,对岸的贼寇们显然是黔驴技穷,找不出过江的办法,自己这边只要维持现状,熬到侯良柱的城下主战场战事结束,就大功告成。本想防江之事是个苦差,不想对岸的贼寇们却是既没板眼,又少勇气的孬蛋,看来今日的功劳,躺着也能括入囊中。

    崔树强不认识傅梦帝,也看不懂旗上写着些什么,但只要不是傻子,瞧傅梦帝那趾高气昂的架势,都猜得出此必为官军中之要人。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,回首招呼:“弟兄们,有笔大买卖,做是不做?”

    一阵风吹来,掠过江面,掀起傅梦帝披在甲外的袍袂,他微感凉意,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“奶奶的。”傅梦帝将喷在手上的液渍顺手抹在袍上,点了点左近一个兵士,问他,“那边怎么样了,听上去热火朝天的。”他视力不太好,只看得到江岸边人影来回跃动,却看不清细节。

    那官兵恭声道:“回大人,贼寇不自量力,正向咱们这边射炮。可笑打了几炮,都落到了江里。”

    傅帝梦冷哼一声:“猪鼻子插葱,装什么蒜。以为偷盗了几门火炮,就能用了?可笑,可笑。”说着吩咐,“让弟兄们留点心,省着点弹丸火药。这一发出去,可就是好几钱银子。”

    那官兵应诺一声,拔腿要走,才转身,突然间愣住了。

    “龟儿子,看啥?”傅梦帝对挡住他视线的这个官兵好生不满,“让你去下面传令,格老子的把腚对过来做甚!”

    语音未了,却听不远处猛然喧嚷起来,听辨方位,似乎就在桥头。

    “怎么?可是贼寇从桥上冲来了?”傅梦帝一跃而起,一巴掌推开挡在面前的那官兵,亲自朝桥头方向看去。却见模模糊糊中,似乎有好几团肉影在那边晃动来去。

    “偷袭,贼寇偷袭!”接踵而至的是杀猪般的尖叫。傅梦帝摸不清形势,眯着眼极力想窥得究竟,未曾想,桥头情况没看清,自己身边又乱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乱什么!”他看着身边的官兵都开始向后耸动,气急之下转向右手边。这时,他方才看清,一个人影当先而至,将自己的一个亲随劈倒在地,朵朵血花随之溅起老高。

    “杀!”动乱迭起,傅梦帝完全云里雾里,正恍惚间,炸雷般的一个声音震得他浑身发怵。这声音是那么具有撕裂感,浑如给予猎物最后一击前的狮吼虎咆,傅帝梦几乎以为扑向自己的就是一头猛兽。

    事实上,这一马当先向他杀来的,不是猛兽,而是崔树强。只不过,这时候的崔树强,狰狞尤胜野兽。

    徐珲布置的任务是出敌不意,冲乱栈桥东端官军的部署,可当更好的目标出现时,崔树强动摇了。但是,对他这类人而言,动摇最多持续一瞬间。差不多是在发现了傅帝梦的两个呼吸后,崔树强果断做出了决定:既然拿不准先干哪一个,那就索性都干了。

    他让二十余个先遣队兵士按照原计划冲击桥头,等他们成功吸引了大部分官军的注意力后,他本人则带着十余个老弟兄,直扑傅梦帝而去。

    说是十几个一起上,实则崔树强步履如飞,一人如矛头冲在最前,几乎是单人闯阵。只是,他来得太过出人意表,官兵们还没回过神,就被迅捷无比的崔树强手起刀落杀翻两个。

    傅梦帝看清了阎罗也似的崔树强,他的脑袋“嗡嗡”作响,思维空白一片。崔树强咆哮着,咬碎钢牙,挣脱两名官兵的纠缠,再进五步。此时,他光溜溜的身上已经带上了四五处血痕,鲜艳的伤口在黝黑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。可他好似没有感受到它们的存在,一个劲儿地向前冲。说来也怪,他在奔跑过程中因太过用力,一双草鞋先后脱落,然而光着脚,整个人似乎都更加敏捷了。

    裸身跣足的崔树强脚下生风,一句话时间不到就逼近了傅梦帝的座位所在。傅梦帝直骇得肝胆俱裂,毫无战意,甚至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一把精制的腰刀,转身就走。说时迟那时快,崔树强不顾疼痛,猛起一脚,将傅梦帝所坐的木椅飞踹起来。那木椅其实也有些分量,只是在崔树强的力道下,轻如沙砾。飞出去的木椅不偏不倚,正砸到傅梦帝后背,周遭的官兵掀起一片惊呼,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将惨叫着摔了个狗啃泥。崔树强一击得手,没有立刻抢上去,而是转头呼吼:“砍旗杆!”

    军中,见旗如见帅。旗立,军在。旗倒,军散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伺伏多时的郝摇旗也早领着百余敢死先登之士冲过了栈桥。栈桥东端,官军被赵营先遣队死死纠缠住,那些先遣队兵士使尽浑身解数,拼死力斗,以致官军腾不开手去操控火炮。

    郝摇旗领头快到对岸,官军中亦有勇猛之人,几个抢出乱阵,移动佛郎机对准桥头。眼见官军要引燃子炮火门,一名先遣队兵士长啸着奋不顾身,扑身上去,死死抱住炮管倒向一边。旋即只听佛郎机“嘭”声大响,腔内的铅子、铁丸全数打到了江中,而那先遣队兵士的胸腹,同时“嗞啦”冒起白烟,还伴随着一股浓重的焦臭味。

    “去你娘的!”臂力绝伦的郝摇旗大刀一挑,跳到岸上,径直将一门挡在身前的佛郎机挑飞。沉重的炮管砸到一名官军脸上,那官军的脸顿时像开了染料铺,白的、红的、黄的全都迸射了出来。

    郝摇旗清楚自己的使命所在,将敢死队呈半圆状不断扩展开,力图稳固住阵线,给后续部队提供安稳的落脚点。缓坡上,官军在易谦的号令下成排开铳,自上而下呼啸而来的铅弹顿时击倒大片赵营兵士,尤其是那二十来名单衣蔽体的先遣队兵士,更是死伤了大半。

    官军在最初的惊慌后回过神,慢慢调整了过来。协助傅梦帝守江的黄世俊与易谦也不是窝囊废,他俩先由易谦的远程部队凭借地势射击,压住阵脚,而后早前被赵营吸引到别处的黄世俊也领着大刀队,赶回救援。

    黄世俊的大刀队清一色手持长柄大刀,持刀的兵士无一不是强健如牛的猛汉。他们来源庞杂,大多是西南土司兵,嗜战好斗。郝摇旗引以为傲的敢死队和黄世俊部卜一交战,吃了兵器的亏,几乎全线溃退。

    面对大刀队竖砍横劈两个最简单的动作,赵营的敢死队就是找不出应对之策,郝摇旗带着他们且战且退,原本已扩出来许多的圈子瞬时间缩小不少。他正苦不堪言,桥上杨招凤与宋司马赶了过来。

    宋司马拉弓劲射,一名大刀队官兵应弦倒地,杨招凤则道:“郝大哥,顶住,总兵要放炮!”

    郝摇旗闻言,一个激灵,伸长脖子看向前方,只见不知不觉间,赶来救援的黄世俊部已经沿着江岸拉成了一个长条,他再用余光瞥向对岸,那边,徐珲已经不声不响,沿岸摆上了十余门佛郎机。

    严格说,大明朝廷打造的熟铁佛郎机都属于小型炮种,指望它的穿透力能破盾毁墙不现实,但拿来应对步兵,还是很适合的。尤其是在近距离发射散弹,对步兵的杀伤力很可观。

    当初在湖广渡江时,徐珲曾听从郭如克的建议,利用佛郎机封锁数十步宽的江面,收效良好。现在,他利用这个经验,准备故技重施,因为黄世俊的部队自己拉成了一条长线,无意间为自己这边的炮火提供了最为有利的打击面。

    黄世俊的部队沿江赶来,因桥头交战面不宽,所以除却最前方的激战人员外,其他兵士都留在后面,并自然而然越聚越长。黄世俊忙于战斗,忽视了己部暴露出的缺陷,在高处的易谦则看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两方混战,易谦的铳手弓手需要靠近距离才免得误伤友军,他正想引众而下并通知黄世俊整治队列,江对岸,赵营的火炮已经齐齐发射。十余门佛郎机尽装铅子铁砂,偶然夹杂一些铁弹,劈头盖脸激射向对岸。这其中大部分都无果而终,但也有一两门扫到了黄世俊队伍的边角,顿时造成了大刀队的骚乱恐慌。

    易谦大急,将展开的射击部队聚拢起来,意欲冲下坡区,隔江压制赵营火炮给黄世俊提供掩护,然而,他却先听到右手侧惊惧呼号大作。他瞪着双眼,循声而望,居然看到数百步外,本阵所在,傅梦帝的大旗溘然而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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